最高院知产庭2022年典型案例和裁判规则解读之说明书中技术用语特别界定和具体实施方式的区分

关于双方在两审法院分别提供的证据及其效力，最高院知产庭的观点包括：

要准确识别说明书记载的相关内容属于对权利要求用语的特别界定还是具体实施方式。判断特别界定与具体实施方式时，通常先要确定权利要求中的相关用语在本技术领域是否具有通常含义，这往往需要引入本领域的技术词典、技术手册、工具书、教科书、国家或者行业技术标准等属于本领域技术人员已经取得一致认识的公知常识性证据，作为确定通常含义的依据。具体到本案中：触摸屏属于在本领域中已有确切含义的技术术语。根据各方当事人提交的《多媒体计算机实用检修技术（教程）》、《多媒体技术应用基础》、《计算机操作装配与维修》等本领域公知常识性证据的记载，对于本领域技术人员而言，权利要求1主题名称中的“触摸屏”，可以理解为既包括带有实体屏结构的接触式触摸屏，也包括不带有实体屏结构的非接触式触摸屏。并且，可以进一步认定，不带有实体屏结构的非接触式触摸屏属于本领域的公知常识。原审法院优先运用与涉案专利技术领域距离较远的《现代汉语词典》、《百度百科》等非本领域工具书作为依据解释涉案专利中触摸屏，脱离本领域的技术背景和知识体系，结论有所不当，本院予以纠正。

笔者注：既然被诉侵权方在一审时提供《现代汉语词典》、《百度百科》对触摸屏进行解释，以达到证明触摸屏应为具有实体屏幕的结构的目的，那权利人便在二审时依同样的思路提供外部证据，以证明触摸屏既包括具有实体屏幕的结构，还包括不具有实体屏幕的结构。并且，权利人提供的证据属于本领域的工具书和教科书，比非本领域的文件更具证明力。如果双方提供的都是非本领域的证明文件，或者都是本领域的证明文件，最后的结果还不好说。但权利人见招拆招，更进一步，在诉讼策略上掌握了主动权。

另外，基于上述公知常识证据，权利人还认为，根据本领域技术人员的通常理解，“触摸检测区”是指判断是否存在触摸的检测区域，从实现方式上来看并不必然需要实体结构。

关于双方对“触摸检测区”是否需要实体结构的争议，最高院知产庭的观点包括：

涉案专利的发明点并不在于改进触摸屏的材质和结构，而在于一种能够提高触摸屏响应速度的多路采样方法及所对应的电路，故在该具体实施例并没有强调必须具备实体屏才能实现该具体实施例所对应的权利要求16的发明目的情况下，本领域技术人员在阅读该具体实施方式后，也不会将权利要求16所保护的技术方案狭义理解为仅包含了实体屏结构的触摸屏。故说明书第[0102]段记载的具体实施方式，在触摸屏是否具有实体屏结构方面，不属于对权利要求16的特别界定。不能因为权利要求1的相应具体实施方式中，采用了与权利要求16的具体实施方式（说明书第[0102]段）相同的附图标记“103”，就能当然将权利要求16对应的具体实施方式中的“触摸检测区103”所列举的触摸屏具体材料，用于限定权利要求1中的触摸屏。更何况，如前所述，说明书第[0102]段所记载的具体实施方式，不属于对其所对应的权利要求16中的触摸屏的特别界定，其对权利要求16都不具有限定作用，更不会对权利要求1具有限定作用。

笔者注：针对原审法院对内部证据，也就是涉案专利说明书相关内容的评述，最高院知产庭几乎将其完全推翻。一方面，对于权利要求16，虽然其实施例，即上述说明书[0102]段记载了“触摸屏中的触摸检测区103应为透明材料制成，如玻璃、亚克力等”，但何种结构，或者说是否需要实体结构，并非解决技术问题所必须的特征，实施例内容仅相当于示例性说明，不能限定权利要求16本身的保护范围。另一方面，即使权利要求16与权利要求1具有引用关系，但既然权利要求16的实施例内容不构成对其保护范围的限制，也就更不会构成对权利要求1保护范围的限制。换言之，涉案专利说明书中关于触摸屏结构形式的描述不对任何权利要求的保护范围形成限制。

虽然本案不涉及功能性特征，但如果将其与功能性特征典型案例进行比对，可以更深入地理解最高院知产庭的裁判逻辑，也有助于代理师在撰写时考虑得更为全面。参见《最高院知产庭2021年典型案例和裁判规则解读之实用新型专利**能性特征内容的认定》，该案中关键的技术特征“显影层”被认定成功能性特征，故其保护范围以说明书中记载的实现相应功能的具体实施方式及其等同特征为限。如果本案中的“触控屏”也被认定为功能性特征，就需要考虑实施例内容了，最终的判决结果可能就会发生变化。但命名方式相同的“触控屏”和“显影层”为何认定结果不同？原因就在于“触控屏”属于本领域公知的技术术语，权利人二审提供的证据可进一步予以证明。

回看一下本案权利要求，也许有些“误打误撞”。权利要求1中的“触控屏”和“触摸接触区”属于上位概念，不论申请时是否考虑到，但其确实覆盖了具有实体屏幕结构的触摸屏和不具有实体屏幕结构的触摸屏，这也为日后权利人拿着这一最初可能只计划保护实体触摸屏的专利去维权虚拟触摸屏产品，并获得最终胜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对专利代理师的撰写工作具有一定启发。对于权利要求，特别是独权的撰写，如需对原始技术方案中的部分技术特征进行上位化表述，一方面，尽量将其上位为本领域公知的技术术语，这样即使不作额外说明，也基本可以有效覆盖该原始下位技术特征以及与之并列的特征，同时可在从权中体现出该原始下位技术特征，作为优选实施方式。另一方面，除非实在没有合适术语，否则尽量避免使用自定义词汇进行上位概括，因为这可能形成功能性特征，如果写成功能性特征，还要考虑实现相应功能的从权或说明书中具体特征是否有可以明确联想到的等同特征，否则独权中看似上位的功能性特征的保护范围其实仅限于上述具体特征，实际的保护范围并未扩大，在侵权判定时，可能无法覆盖被诉侵权产品。

对于说明书，一方面，对权要中不确定是公知技术术语还是功能性特征的技术特征，可以进行必要的说明，而如果确定是功能性特征，则有必要尽量罗列原始下位技术特征的等同特征或对功能性特征进行说明，且尽量以“可以”、“例如”等非限制性词汇引出。另一方面，从每条权要作为一个独立完整的技术方案的角度出发，分析各权要是否可以分别解决相应技术问题，以此为参考依据来确定将对相应特征的解释放在何处，例如，如果独权中某特定特征是清楚且能与其他特征共同解决对应技术问题的，可以不在独权实施例中对该特征进行相应说明，如果从权中该特征由于需要用于解决进一步的技术问题或者另一个技术问题，确实有必要对其进行具体说明时，此时可将该说明内容放在该从权实施例中，这样在日后侵权诉讼中就有机会去争辩从权及其实施例的相关内容不对独权保护范围形成限制。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本案中的权利人并非涉案专利的专利权人，而是该专利的被许可人，权利人先后与专利权人签订了普通许可协议以及独占许可协议，进而可以利用该专利开展侵权诉讼。这不禁让人想到了奥克斯用买来的东芝专利诉格力侵权的案件。只能说在现行法律框架下，专利代理师和律师应优先做好本职工作，让一个技术方案变成一个优秀的专利，让一个优秀的专利发挥出最大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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