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线专利代理师之死（连载6）

江自远走的那个周末，我是刷着招聘的网页度过的……

找在招聘的代理所、代理公司、知识产权公司、运营公司，然后逐一看他们是否有资质。也是在那时，我第一次大概知道了他们的差别，当然区分得也不是那么准确，带有知识产权、运营等字眼的，大多是没有专利代理资质的，有资质的，大多是专利代理所和专利代理有限公司。

挑了几家有资质的代理机构，简历投过去。然后便思博上吃瓜去了……哇去，竟然有大神3600万字的意见陈述……简直WORD巨大，CPC放不下！**，竟然还有权利斗争的段子，还是连载的，这比看学习资料有趣多了！大概是一个合伙人，思博发贴控诉被另外两个合伙人坑害的，妥妥的中国好合伙人。现在找不到那些连载的内容了，但关于主角还能找到一些零碎的信息，竟还是个诗人，那诗要比我的打油诗写得好多了，能量也特正。刚又扒下了他的信息，还是一位大咖，不同于我目力所及范围内的专利代理合伙人、老板，那家伙是从贸促会出来的，工学博士，在科学网上开有博客。抱怨我太短太慢的各位看官大老爷，可以百度“永利谈专利”。可能面对的受众不同，也可能是功力深厚，他的文章都写得较为通俗易懂。

周一上班，公司似乎进入了一种死气沉沉的状态，没了琦姐来之前的轻松，也没了琦姐在时的愉快。一向以八卦著称的陈静也安静了下来，一切都好像是要让我窒息一般。

因为有了琦姐的培训，再不敢随随便便地编专利了，因为有了信念，开始固执地认为，专利不应是编出来的，而应当是发明人发明出来的。瞎琢磨这些的时候，编案的速度自然也下来了。更让我感到无法存活的是，接下来，高总开了个会。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晚上，对，是晚上，从下班时开始开的会，一直到晚上，高总端坐在会议桌前，认真地公布了新的规则，“转正条件为累计撰写专利90件！”。

所有等待转正的人都懵了，但砧板上的鱼肉，没有反抗的能力。更何况，老板这么做，是有道理的，比如，刘志才，就是那个大学时靠着兼职写专利，攒下大几万块钱的男人；入职一个半月，已经完成了51件新案了，三个月是完全可以转正的。

那场会议一直持续到晚上8点，虽然会开得很长，但我满脑子都是转正遥遥无期，会议的其他议题，已经全不记得了，大概就是代理部两组重新合并为一组吧。

会议结束，老板起后。我们等待转正的人都议论开了，说得最多的，就是问问已经写了几件专利，还差多少件转正。

当时的情况大概是这样的，刘志才55件，我30件，陈静因为比我们早一个月入职，写了有73件。还有几个新人，都是之前分在机械组的，大概都在40件左右。

回到工位，陈静感叹道，“没前途啊！”

“你都73件了，再过一个月不妥妥地转正了吗？”

“还差17件呢，转正又能怎么样？提成还不就那百十块钱，一个月写30件，到手也才5、6千块，没意思！”，说罢，她又神秘地问道：“你知道为啥你们来时，咱公司没几个人吗？”

“为啥？”我好奇地问。

“一会路上跟你说！”

等我们出了电梯，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为啥我来面试的时候，咱公司没几个人？”

她回头看了看，小声道：“不要跟别人讲，是我说的哈。”。不待我点头，她继续说道：“因为之前走了一批人！”

“为啥走了一批人？”

“待遇不好呗！”

“嘁，就这？还不让跟别人说！”我故意激将道。

对于一个酷爱八卦的人来说，面对谈论内容的八卦程度遭到质疑，显然是不能接受的。她又说道，“因为一个人离职，想让老板结算工资，老板不同意，最后那人整天到公司闹，还拉走了其他几个人！”

真是个八卦王者，话故意只说一半，不断勾引别人的好奇心！仿佛只有在别人不断追问下回答，才能真正满足八卦的欲望。

在我不停地追问下，直到我沿着人行道，陪着她走了大概一站公交的距离，才弄清楚了这个完整的故事：

原本是一个叫金星星的小姑娘想离职，在上班的时候网上浏览招聘信息。这本来也没什么，可偏偏她将招聘信息错发给了朱有才，朱有才又有意无意地将金星星在找工作的消息，透露给了“平头哥”。

“平头哥”原本就不太能容得下高学历的人，他一直认为学历越高忠诚度越低。听到这个消息，“平头哥”那小宇宙瞬间就爆发了，立即找到金星星，并发话说，“不想干滚蛋！”。

如果是我听到这话，可能真会乖乖滚蛋，但金星星不是我，她不但没有走，还跟“平头哥”骂了起来。“平头哥”虽然平时较为乖张跋扈，但面对一个泼辣的女士，又不能动手，终究还是败下阵来。                    

在骂战上失了面子，总要找回场子。作为副总，找茬使绊子，自不在话下。

金星星当然能看出“平头哥”的小动作，实在忍不了，又主动掀起了一场骂战。这次战火燃烧到了楼上高总的办公室，具体过程自然不详。但结果是，高总果断地站在了“平头哥”一方。据说，高总与“平头哥”之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二选一的话，站“平头哥”一方，倒也合情合理，毕竟金星星只是一个小小的、随时可以换掉的专利代理人。

各位看官可以脑补一下，两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对骂的情形，基本上不会差太多。在大多情况下，别说两个男人，就是再来两个男人，也未必能在一个厉害的女人口中讨得便宜。更何况，那两个男人还不占理呢！

可是，金星星虽然骂赢了，又有什么用，话语权仍在老板手里。

最终的结局，就是，金星星离职，老板不愿意当即结算工资。

为了要到最后一月的工资和提成，金星星又数次去闹。据说还惊动了警察，谁报的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死人，没受伤，警察管不了这事儿。

因为不是写字楼，没的前台和保安，外人都能随便进入苍井大厦，没有保安阻拦，金星星基本每天就耗在高贵专利代理事务所门口。

实在太过于妨碍公司正常营业，高总最终作了让步，提前结算了工资。

这还不算完，金星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带走了三个代理部的同事和两个业务部的同事，去了另外一家代理机构，并争取了不错的待遇。

几人离职后，高贵专利代理事务所就只剩下了高总、“平头哥”、一个财务、一个流程、朱有才，还有刚去不久的陈静和钱如山。

有趣的是，那次动荡之后，高贵专利代理事务所多了一个副组长的职位，朱有才副组长。有经验又有证的钱如山担任组长。

想来可笑，七年后的今天，同样的剧本还在不断上演，同样的事情还在不断发生，就比如，有专利工程师因一句话而被辞退，维权道路耗费大量精力，终于走到了劳动仲裁，却遇到了和稀泥的仲裁员和敢于做伪证的前同事！更让人无语的是，这事儿还是发生在“蓝天行动”之下的一个黑所里！太过于真实和负能量，不提也罢！不过，可以说的是：那句话大概是“XX公司比咱公司待遇好多了！”。

继续我们的故事！

听了她说的这些，我沉默了。一个刚毕业的年轻人，脑海里满是积极向上的情绪，眼中全是美好，他以为，社会会和他想象得一样美好。而那一刻，就像是看到心仪的美女抠罢脚舔下手指、倾慕的帅哥挖了块鼻屎尝尝一般。

 “其实郑飞成的水平还是蛮高的，我刚来时，就是他带我。”陈静感叹道。郑飞成就是跟金星星一起跳槽的一个代理人，一同走的，还有其他四五个人，因为后文涉及并不多，暂不介绍。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走？”

“我是新人，还不够格！”她解释道。

“我也想走了，最近一直在海投简历！要不是琦姐来了，我早就走了！”我抬头往前方看去，远处尽是黑暗，除了几盏微微发黄的路灯。

“收到面试通知了吗？”

“还没有！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特别的，琦姐邀请我跟她一起混，需要再等等，到时候直接去琦姐那边。”

“哇去，你早就有打算了啊，怪不得最近那么淡定！”我惊奇道。

“嘿嘿，算了，我直接跟你说了吧！琦姐回双水市，就是打算自己干的，她让我半年后过去！”陈静好像再也忍不住，传播八卦的欲望。

“你大爷的，你们早就暗通款曲了啊！”

“你才暗通款曲呢！”

“想啥呢，又不是说你们珠胎暗结！”

“滚”说着，就涨红了脸，手朝我肩上打来。

我往旁边一闪，躲开后接着说，“别闹，她给你开多少工资！”

“不告诉你。”陈静嗔怒道！

“唉——本来想跟你说，琦姐邀请我过去当代理部部长呢，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说，那就算了！”

“她跟你说啥了？”她八卦的心瞬间就被我吊起来了！

“你先说给你开多少工资，我就跟你说！”

“真服了你了，好吧，我先说，不过太饿了！”她指了指路边的一家拉面馆。

“我也饿了，前几天从老板那预支的500块已经快花完了！还被骗了不少钱。要不然真想请你吃饭！”我故意卖惨道！

“不舍得请我吃饭，就直说，净忽悠人。”陈静撇了撇嘴。

我只好把兼职被坑、理发被骗、从老板那儿借钱的事儿详细跟她说了一遍，她得笑得前仰后合。

“这就是我买的新衣服，怎么样，还不错吧！”。想快点转移话题，我指着身上的衣服说。

“嗯，不错，不错！”她边笑边说，仿佛每吐出一个字都有可能把她给噎着。

见转移话题完全没用，我便啥也不说了，就瞪眼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止住了笑声，突然又朝我头上凑了凑，说了句，“我想闻闻246块钱的洗发水是什么味道的！”，然后又是捧腹大笑。

看她的样子，我也无奈了，索性让她可劲笑，不再理她。

又过了一好会儿，她终于不再笑了，说道，“算了，看在你让姐开心这么久的份上，姐请你吃面吧！”

“好嘞，谢谢姐姐！”说完，跟着她一起走进了那家拉面馆。

“我要一小份牛肉拉面，”她跟一个头戴小白帽的服务员说罢，又转头问我：“你吃啥？”

“服务员，一份羊肉泡馍，一小盘牛肉！”我直接对着那服务员说道！

“你还点牛肉，你有钱吗？”陈静小声咬着牙说！

“小份的，我这不是有姐吗？当姐姐是要付出代价的，谁让你笑了我那么久呢！”

陈静满脸黑线。

在等餐的空当，她问道：“说吧，琦姐怎么跟你说的！”

“也没啥，就是说希望我以后能加入她的团队，还说她有朋友会过来。”自知占了一顿饭的便宜，便不再计较先说后说的问题，直接实话实说。

“就这些？让你当部长呢？”陈静继续追问道。

“啥部长啊，唬你的，你也不想想，一年后才让我去，到时候还有大佬过去，部长哪轮得到我啊！”

正好羊肉泡馍和牛肉上来了，也不管她，便直接开吃了。

“那给你开多少工资？”陈静沉思了一下，接着问道。

我刚把几片牛肉塞到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就呜呜地回答说：“开毛工资啊，就表达了一下意向而已！”

拉面上来了，她慢悠悠地取了一双筷子，夹起了碗中的拉面。

我则继续狼吞虎咽，就像好三天没吃饭一般。

过了一会，我觉得，实在太过意不去，便说道：“静姐，你吃肉，别客气！”。

她看了一眼仅剩一片牛肉的盘子，然后鄙夷地说道，“算了吧，我不喜欢跟猪争食！”

“都在一槽里混饭吃，啥争不争的，那我就不客气了哈！谢谢静姐！”，说完便直接夹起了那最后一片牛肉，满足地填到嘴时，完全不顾对面投的鄙视目光。

“对了，静姐，琦姐给你开了多少工资？”

“别叫我姐，我没你大，我90后。”

“好的，静静，琦姐给我开多少工资？”

“恶心，她说底薪5000，提成400、600，答复另算，这半年内，帮她私下处理案子的话，实用给600，发明给800不包答复！”

“我去，这么高！你发达了啊！”

“不要跟别人说啊！”

“那当然！”

陈静付钱的时候，周围好像有几个人投来惊诧的目光，不对，应该是羡慕的目光。

出了拉面馆，到了一个公交站台。

我又问，“静静，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儿？”

“啥事儿？”她似乎有所期待！

“借我两块钱坐公交！从这边坐车要转公交，我只有两块了！”

“……”

从那个周二开始，同事们跟我打招呼的方式就变成了：“我也想闻闻246一坨的洗发水是什么味的！”“246一坨的洗发水真香”“246洗过的头发真有型”。。。。。。后来，干脆直接喊我“246”。办公室似乎也因此恢复了生机！

等到5月底的时候，已经在高贵专利代理事务所工作2个多月了。也终于拿到了4月份的工资，一共是1700元，没错，是1700元，2200的工资预支了500。虽然一直幻想，老板不扣那500块，毕竟他当时很豪气的语气总给人一种不用还的错觉。不过扣也没毛病，能预支一些，我已经十分感恩戴德了，谁让自己挣得少呢！

对于高贵专利代理事务所，对于高总，因为听了陈静所说的往事，我开始心生惰意，面对那点工资，工作也开始有气无力，最重要的是，转正条件、薪资待遇一变再变，且貌似越变越艰难……

有了前人的教训，我从来不在办公室浏览招聘信息，但这并不影响我每天晚上投递简历！

6月初的样子，我收到了一个面试通知，是一家叫永久专利代理事务所发来的，通知周四上午面试。

请了半天假，找来出那件总能给我带来好运的西装，拿上简历，便去了永久专利代理事务所，在波多大厦，不像苍井大厦，波多大厦是一栋写字楼。看上去要高级很多。

一楼进口处竟然还设置了门禁，还有前台，还有保安。虽然只占了写字楼中的一间，但就工作环境而言，绝非高贵专利代理事务所可比。

面试地点在1801，走进电梯，怎么也按不动，离约定的时间只有十分钟了，干脆直接爬楼梯，5月中旬的样子，双水市的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我身穿正装，手拿简历一口气上了十八楼，没错，是一口气，到十八楼的时候已经满脸汗珠了。

坐在18层的楼道中休息了一会儿，才整理下衣服，走进了永久专利代理事务所。

一个很方正的办公室，外间被过道分成了两个区域，过道一边是代理人工位，另一边放置了一个会议桌；里间被隔成几个房间，分别作为接待室、副总办公室、商标办公室和流程办公室。

面试我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有35岁左右的样子。说话声音太小，有几分中气不足。那个中年男人最大的特点，不是声音，而是头发。头顶几乎光秃秃的，开始，我以为他是那种特立独行的人，故意搞个光头凉快，夏天了嘛！后来才知道，那是优秀代理人最具含金量的证明。当我知道那人只有二十七八岁，也只比我大了一两岁而已时.......也一度惊为天人。

也没有聊太多的东西，简历上大多都写了，主要就聊了最近两个月的经历，以及为什么才两个月就离职。我也是很真诚地说了实话，当然，也介绍了永久专利代理事务所的待遇。不一会儿，面试就结束了。面试官，也就是那个中年男人，他问了下“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咱们公司入职两年的代理人，月薪能达到多少？”之所以这么问，我是精心设计过的，给他表达两个意思：一是我计划长期待下去，二是，我不在乎近期收入！

那经理也很实在，他说，“目前代理部还没有两年以上的代理人，就我一个两年以上的代理人，月入1万多是没有问题的。”

约定三个工作日内给答复。

永久专利代理事务所给出的薪资模式是这样的：底薪加提成，底薪是无责1800，跟学历没有关系，入职两年之后，会增加100，考下了资格证，也会增加100。发明和实用新申请提成都是250，对，二百五，双报的，也是250，为啥？因为五书由流程来做，代理人只需要改几个字而已，显然，在老板眼里，改几个字是不值钱的，补正除外。为什么实用、发明和双报的提成一样？可能是老板觉得，把新型的提成提高到与发明一样多，是对代理人的恩赐吧。可惜的是，作为打工人，从不会这么认为，比如后来的我，总觉得，把发明的提成定的低得跟新型一样，太不合理了！但就当时而言，无论新型250，还是发明250，都已经秒杀高贵专利代理事务所了！唯一的问题是：实习要有6个月！再实习6个月，每月2000元，于我而言，还是很有压力的！但为了伟大的知识产权事业，肉体和灵魂我都可以出 卖，何况这区区6个月呢！于是我暗下决心：只要永久专利代理事务所要，我就没问题。

走出波多大厦，正好也没事儿，便去商场蹭了会儿冷气，然后就回了苍井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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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系列回顾：

二线专利代理师之死（连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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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线专利代理师之死（连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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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线专利代理师之死（连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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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线专利代理师之死（连载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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